《长夜难明》封面
一位著名律师醉酒后在地铁站内谎称携带的行李箱有爆炸物，但打开行李箱后发现一具尸体。他很快坦承罪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舆论狂潮，“每一位看客都毫不掩饰自己对重口味爆笑剧的恶趣味，他们轻轻滑动手指，嗤笑着对这起恶性事件进行点击、评论和转发。殊不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登上连环罪案的舞台，成为主谋者手中的一枚棋子，共同拉开了一个冤案平反故事的黑暗序幕”……这是著名罪案题材小说家紫金陈的长篇小说《长夜难明》的故事。
紫金陈被称为“中国版东野圭吾”。其实紫金陈起初写的不是推理小说，而是商战小说。2006年，他开始在天涯“舞文弄墨”连载小说《少年股神》，这部小说是以股市的风云变幻为背景。此后他推出的《资本对决》号称《少年股神2》，但故事已经拓展到地产和更大的资本领域。2012年，紫金陈第一次看了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那是我第一次完整读完一本推理小说。我之前对推理小说有刻板印象，就是福尔摩斯那些侦探小说，不喜欢，读不下去。第一次读到东野圭吾，没想到推理还能这样写，彻底被颠覆了。”看完这本书后，紫金陈确立了自己之后的创作方向——写东野圭吾这样的社会派推理小说。
据评，无论是《高智商犯罪》，还是《无证之罪》，紫金陈的推理小说都有一个特点：开头就坦白了凶手是谁，却依然能让你欲罢不能追到底；吸引读者的是小说强大的逻辑和严密的推理，书中清一色会出现数理化天才，这和紫金陈本人是浙大理科学霸分不开。然而紫金陈的作品并非传统的推理小说，作品中事实总是走在调查前面，读者永远比侦探先知道真相——再也没有跟着侦探一步步解谜的乐趣，甚至也不用担心案子到底能不能破，反而要跟着罪犯一起忐忑地思索：然后呢？查到真相之后会怎么样呢？
严格说，《长夜难明》是一部严肃题材的作品，其叙事风格和结构确实不像推理小说。作品所讲述的检察官十年平冤的故事，让其付出了青春、事业、名声、前途、家庭等等无数代价，甚至包括生命。江阳原本是不用被牵扯进这桩旧案的，名校的高材生、年轻有为的检察官，有着善良天真的女朋友，身居高位的准岳父——怎么看都是大好的前程。但是他却全力做一件事，就是查一桩案子。十年的求索，在盛年积郁成疾，这些都没有阻挡他探索的脚步。
一个人的选择决定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江阳的选择也是如此。大学毕业时，他想的是，“论学校，论学历，论能力，他都比不上精英，论关系背景，他更是毫无优势。”多方考虑之下，他选了一个省里排名靠后的市检察院，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以后的人生没有雄心。恰好他与吴副检的女儿谈恋爱，在未来老丈人的提拔下，2003年他去了平康县检察院任科长。就是这一年，老同学李静找到他，讲述了她男友、同样也是江阳同学的侯贵平冤案。作为体制新人他有些顾虑，最后才在女友热切的期盼下，在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友心中的高大形象下，答应了查案、翻案。这成为他十年之路的起始点，之后，一路困难重重，但还是坚持了下来。人生很多重大抉择，回头去看，其实也都在一念之间。
艺术来源于生活，不过文学作品终究是文学作品，其擅长的是无限的想象力，营造虚拟的社会空间。文学作品带给我们的更多是精神层面的思索，也让我们更加透彻人性之丰富与复杂，但却不能偏狭地与现实对号入座，否则，就压制了创作的灵感、语言的灵动。除了检察官的悲壮结局，李建国之流以权谋私、颠倒黑白，恣意践踏法律的尊严；岳军、丁春妹、王海军及家属之流，在金钱和权力面前轻易沦为权势的帮凶，丧失了最基本的善良与人性……这一切，都需要在艺术创作规律的前提下予以解读。让我们反思人性之恶，恰恰是为了呼唤和张扬人性之美。这是文学的责任和意义。
当然，《长夜难明》中的人物都不是单一脸谱化的存在，他们有坚持理想的一面，也有向现实低头的矛盾与自我怀疑。在大好前程和无边黑暗之间的左右摇摆，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可能出现的情感挣扎。正是因为有这样复杂的人性刻画，才让人物更加鲜活立体，故事也更加真实动人。平凡而正直的乡村教师侯贵平，经历残暴屈死，甚至在死后还要承受各种恶意的诋毁。生前他并非没有机会放弃，身边充斥着各种劝解与阻力，还有金钱的诱惑与权力的恐吓。但他要的不是苟且的人生。
《长夜难明》让笔者情不自禁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意大利电影《一个警察局长的自白》，导演达米阿诺达米阿尼提出了意大利“黑手党”与司法机关的关系问题，大胆地干预了意大利的现实生活。“黑手党”最初是意大利人民反对拿破仑占领军的一个秘密团体，但以后逐渐变成一种黑帮势力，不仅渗入意大利社会，而且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后，随着意大利大批移民进入美国而蔓延到纽约、旧金山等城市，影片《教父》就是纽约“黑手党”题材的经典作品。在意大利的罗马、米兰等一些大城市和地区，尤其是西西里岛，“黑手党”的活动最初还仅限于控制这些城市或地区的“黑买卖”，如贩毒、卖淫、走私、赌博等，但战后，随着意大利工业、经济等方面的发展，“黑手党”的势力也逐步扩展到地产、建筑、金融业，甚至操纵地方选举，形成了一股经济和政治黑势力。电影中，黑帮曾向年轻的检察官屈昂尼警告说：“有朝一日你浴室的水龙头会流出血来，或者在墙缝里，你抠一抠，就会发现一个手指头或眼珠……”
与《一个警察局长的自白》中的绝望不同，《长夜难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塑造了四名法律卫士：坚持正义的警察，心若赤子的检察官，为爱涉险的律师，心存良知的法医……他们以飞蛾扑火般的决心与勇气，为理想而战。曾经有人说过，“学会妥协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但我以为，永不言弃，才需要更加坚定的信念与勇气。大爱与至爱所给人的勇气，这让人想起了加缪手记中的一句话:“荒谬当道，爱来拯救。”
（作者单位：中华全国律师协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