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湿地
2020-05-29 09:41:00  来源:检察日报

  小满之后,丁香花、油菜花、洋槐花,都结满了籽,接替它们的,是蜀葵张开的笑脸。蜀葵花俗称秫秸花,每到小满,就蓄足了力气,开出或粉或白或紫或黄的碗口状花来。虽然香气甚微,颜色却醒目。星星点点的野花撒落在田野里,展现出一派初夏的光景。顺着有些颠簸的沥青路,我和静姐、乃骁、金勇开始了黄骅之行。透过行驶着的车窗,能看到田野里微微起伏的麦浪。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记载,阴历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进入乳熟后期,小麦籽粒开始熟透。这里到处都是泛白的盐碱地,作物矮矮的,麦秆较之其他地方算不得高壮,这就是有名的黄骅旱小麦了。芒种将至,麦粒渐渐膨大,铆足了力气把每一粒都蓄满阳光。举目望去,东一块西一块散落着金灿灿的麦田,地块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一圈圈绿的杂草围绕着,勉强分隔开。

  车辆沿着满是砂石的公路行驶,柏油路像细长的兰花叶子,重型货车如同巨大的毛虫,一条接一条在叶脉上滑过。再远处是一线轰隆的运货火车,长龙似的望不到头。

  太阳徐徐落下,顺着曲折的公路远眺,车窗外多了车流、人声、渐次亮起的灯光和星辰。因为安静,什么细小声音都听得真真的。

  天空捧出一轮圆盘似的冷月,海风并不温柔,夜幕下只能看见巨兽似的轮船剪影。我们对着漆黑如墨的大海吼了几嗓子,顿觉畅快。夜晚看海港码头,揽一片风声,斟一杯月色,拘一捧海水,沾一身海盐味儿,众人渐渐站成一片静默的身影。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几个,陪伴我们的有巨大的轮船与矗立的灯塔,顿觉心中郁气全消,多年来思慕的一个“静”字,似乎轻轻柔柔地包裹了我——原来海风和月色也能醉人的!

  翌日,启程,南大港湿地。

  风若油彩,率性描绘着夏的面目,导引着我们前行。许是被嘈杂久了,脚丫刚落地,身心便如这万顷湿地般坦荡了。

  空气再不是干热的,而是微微湿润的。芦苇恣意地生长,不同于田野为田垄所拘泥的庄稼。它们生得极密,秆子上白下黄。原来雨水充沛时水位上涨,秆子没入泥水中染成黄色;水退了,秆子复又露出水面,才有这两截颜色。芦苇,在水泽上排成了一条长城,真是芦苇的海洋。多次在文章中读到“大洼的情怀”,总不能意会,今日一见,终得体会一隅。她不是我想象的荒凉零落,却如纤细婀娜的女子,明眸如水,绿鬓如云。想象着,到了深秋黄昏,橘红色的太阳徐徐落入水面,我伫立在漫天飞舞的芦花中,心随之飞散成絮,我也就变成了一株最丰盈的芦苇。

  漫步于木制栈道,一路走进芦苇深处,入目满是青翠。黑天鹅掩映在草丛中,黑曜石似的眼睛,绯红色的嘴巴,身子如一锭上好的徽墨。它们扭着颀长的脖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羽毛,优雅至极。栈道尽头,水面像块温润的翡翠戒面扣在天地间。芦苇倒映在水面上,小虫回旋在水上,天鹅在湖中游弋。“噌——”两腿飞快一蹬,整个身子翻了145度角,倏地,黑天鹅把头扎入水中,捉起一条小鱼。忽然,一只天鹅离开同伴,径直游到我们面前,热情得像迎接造访的朋友。另一只侧着头,黑豆般的眼睛打量着我们,任由自己在水面上漂浮。

  碧天绿水,芦荻江鸥,苇荡里时不时掠过零星雁影。放雁的时候到了,一群群白头雁随着哨声在天空中低旋,拍着翅膀飞向水泊深处。幽风吹皱绿水晶,翩翩鸟翼携鱼行。

  看着翡翠样缓缓流动的水,我的眼睛突然迷蒙起来,恍惚中自己好似河边一株柔蔓的水草,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独自碧绿。古老的诗歌脱口而出: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俯下身子,与一池绿水对话,与野鸭、黑天鹅对话。人仿佛变成湿地的一株青草,一棵芦苇,一朵悄然绽放的野花,一只闭目养神的候鸟,时间仿佛凝固了。

  南大港湿地用独有的风景,更好地诠释了“静”的内蕴。我们这群来客在她的世界里也许只是一抹浮光掠影,匆匆一来,又匆匆一别,不知她是否能够记住我们的面孔?我们的脚步很轻,怕惊着小憩的鸟儿,绿潭上的花朵。

  回头再望,天鹅窝起脖子,睡了。

  (作者单位:河北省献县检察院)

作者:邓佳  编辑:绪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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