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觉得人的毛病是越来越多了。比如走在街上，感觉人流拥挤得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蛇群，市声嘈杂得就如巨大的漩涡要淹没自己……急欲避开身边的人，抬眼却见时装模特儿的一脸莞尔；眼花花的，以为面前是一幅推销摩托的广告；冷不丁，耳旁就一声狂吼：“你眼瞎了！找死？”一阵油烟呛得人结结巴巴，摩托却突突地不知钻到哪里去了！不一会儿，自己便是头昏脑涨。深一脚、浅一脚，如坠五里云中了。这下，我心里更是弄不清这是人病了，还是街道病了。

　　“病的当然是人！”回家说与妻子听，妻子斩钉截铁说了一声。慨叹一声躺在床上，我便觉满腹沧桑。

　　于是就讲养生。满世界果真就有不少讲养生的书。读清人曹廷栋《老老恒言》说：“大抵养生求安乐，亦无深远难知之事，不过起居寝食之间尔。”心中窃喜，以为注意“起居寝食”当是不难。听说承德的玉枕能消暑去热，清心明目，皇帝老儿也用过，于是出差承德便留心带一条玉枕回来；看《神农本草经》上说到茯苓“久服安魂养神，不饥延年”，便多购一些茯苓食用；朋友说，吃糖拌西红柿能防癌，于是又常常逗留在卖西红柿的摊贩前。可是，人很快又糊涂了起来：朋友说西红柿根本不能防癌。如此，人是张皇失措而又无所适从了。

　　认识一位气功大师。他说，他儒释道圆融，中西医兼备，神通广大，能看见天目穴开，什么疑难病症到他的手上都会“气”到病除。说得人人都信，都心甘情愿，都如秦始皇兵马俑一般整齐划一，正襟危坐在他的面前……他心平气和地给人发功、治疗，口袋里又心平气和地揣进大把的票子。或问：“气功真有那么大的功力？”他笑笑，说：“现在有了健身操，独独缺少精神上健美操，我操练的是这个！”说得一脸诚恳，让人听得却是一脸惘然。当然，读书是医治疾病的一剂良方，读山听水更是奇妙的一种。读书，最好是读经典，因为和心灵高尚的灵魂漫游，那灵魂圣洁的光辉便会沐浴我们，荡涤我们心灵的尘垢，我们的心情也会被呵护得温暖涕零。只是，走进市肆书坊还得淘些好书佳构，可琳琅满目充斥眼帘的却是横竖的大腿、直伸裸体的美人儿，书，轻薄得像是极易让人患传染病的空气。于是逃之夭夭，去找天明地净的地方读山听水。读山是爽心悦目，听水是声声入耳。只要用心读山水，山水就有了人的心情；只要用心悟道，山水就有了神奇的灵性，“尘心病眼两醒然”了。可山水竟浮躁得也有了现代的水泥砌石，有了“某某到此一游”！秀山丽水间横遗的易拉罐、塑料袋就像是美丽的疥疮，这样看山看水，便也看出了一身的毛病……

　　不过病的不是山水，病的还是我们自己——人类。

　　“有病就得医治。”这是当代伟人的一句至理名言。伟人已经故去，但他教会了我们如何“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据说，南宋著名诗人范成大健康长寿的“秘诀”就是在心里打磨一把“割愁剑”，这样自己可以常常斩去愁丝，割断病源。所以他一生心情豁朗达观，不为病缠。范成大的那一把割愁剑，我觉得就是那位气功大师所说的“精神健美操”所挥舞的了！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故事：说一位雕塑家青少年时面容姣好，但在雕刻阎罗、鬼怪时，容貌却变得丑陋不堪。于是，他寻遍中医、西医，也找了气功师，但他们对他那副“尊”容都束手无策。结果问庙里的一位高僧，高僧说：“你给庙里雕塑几尊观音菩萨吧！”雕塑家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着样子去做了。这样一晃半年过去，有一天，他在镜子里一看，他的脸盘却变得如观世音菩萨一般端庄和美丽。

　　这故事禅意盎然，可视为“精神健美操”操练的方法之一种。由此看，曹廷栋说：“养生……不过起居寝食之间尔”，思想竟是无比的深邃了。（徐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