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问题

　　如何治理“羊毛党”乱象?

　　门诊专家

　　华东政法大学教授　何萍

　　北京市中银律师事务所律师　胡功群

　　华东政法大学刑法学博士生　李腾

　　专家观点

　　◇“羊毛党”是指那些专门针对互联网公司的优惠营销活动,以低成本甚至零成本换取高额奖励的人。凡是存在用户补贴、优惠券、新老用户奖励等等推广烧钱的互联网金融领域,都有“羊毛党”的身影。

　　◇商家发放红包是设定了一定的条件和规则的,不法分子通过虚拟定位、注册多个账号等方法,虽然表面上达到了接受红包的条件,但其实是虚构事实以欺诈手段获利,是一种诈骗行为,如果数额较大,就构成诈骗罪。

　　◇企业可以从加强审核力度、转化补贴方式、完善技术三方面入手,并采用法律手段打击“羊毛党”。

　　利用系统存在的技术漏洞,通过模拟器虚拟定位攫取平台奖励的红包,甚至有人足不出户每天可以进账上千元。从网贷平台、电子商城到银行再到实体店,只要有优惠促销活动,都会出现“羊毛党”的身影。“羊毛党”是互联网新词,指那些专门针对互联网公司的优惠营销活动,以低成本甚至零成本换取高额奖励的人。最近他们又盯上了有红包活动的共享单车行业,开始了新一领域的“薅羊毛”行为。

　　为了争夺市场份额,处在“跑马圈地”阶段的共享单车平台,开始采用赠送红包、返还金额的营销方式“笼络”用户。继3月摩拜推出“红包车”(骑红包车可获得1-100元不等的现金红包)后,4月16日ofo加入共享单车红包大战,宣称:“在红包区域内开始骑车,最高5000元红包等你拿!”由于多数小黄车自身不具备定位功能,系统多是根据用户手机GPS的定位来判断车辆位置。这一漏洞很快被此前活跃于各大网贷平台的“羊毛党”盯上了,他们利用定位修改软件和批量手机号软件,足不出户便日进千元。

　　那么,出现“羊毛党”的原因有哪些?通过虚拟定位、注册多个账号等方式刷红包是否涉嫌违法犯罪?如何治理“哪里有补贴,哪里就有‘羊毛党’”乱象?记者就此采访了华东政法大学教授何萍、北京市中银律师事务所律师胡功群和华东政法大学刑法学博士生李腾。

　　商业竞争的需求,催生出“羊毛党”生存空间

　　记者发现,不仅在共享单车行业,凡是存在用户补贴、优惠券、新老用户奖励等推广烧钱的互联网金融领域,都有“羊毛党”的身影。外卖平台“新用户立减15元”“首单减18元”,这些用来吸引用户的优惠举措被“羊毛党”用来牟利;Uber、滴滴等公司活动中均曾出现套取百万级补贴的个人“羊毛党”;个别缺少防范“羊毛党”经验的银行,也曾被“羊毛党”洗劫推广经费。

　　“‘羊毛党’是市场经济环境下唯利是图的本能驱动。”胡功群表示,一些平台公司为吸引投资者、吸引用户注册推出收益丰厚的红包活动,让“羊毛党”有利可图,而科技手段的进步也让“薅羊毛”这一行为轻而易举。再加上网络大数据平台获利数额以乘数效应增长,低难度、高收益的回报率吸引着一些人加入到“羊毛党”的行列中来。

　　李腾认为,网络时代中商业的竞争需求催生了“羊毛党”。一定数量的“羊毛党”为那些处在成长期的互联网公司快速积累用户规模和交易规模,再以此作为企业下一步寻找风险投资的融资筹码。

　　“除此之外,软件设置以及规则制定存在漏洞,给不法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何萍从商家管理的角度分析了“羊毛党”存在的原因。

　　“薅羊毛”是违法行为,数额较大可构成诈骗罪

　　4月20日,上海市公安局通报一起通过企业红包软件套取50万元奖励的违法行为,29名犯罪嫌疑人被捕。对于利用企业漏洞通过虚拟定位、注册多个账号等方式刷红包获利,受访专家均认为,这一行为涉嫌诈骗。商家发放红包是设定了一定的条件和规则的,不法分子通过虚拟定位、注册多个账号等方法,虽然表面上达到了接受红包的条件,但其实是虚构事实以欺诈手段获利,其行为属于诈骗。

　　“值得注意的是,利用企业平台漏洞刷红包是否构成诈骗罪,还需要仔细分析。”何萍介绍,“羊毛党”分为两种,一种是用自己账号虚拟定位刷红包,另一种是注册登录上百个账号虚拟定位进行大规模刷单。两者在行为性质上是一样的,都涉嫌诈骗,但数量和程度上有所区别,前者利用自己的信息,规模小;而后者使用虚假信息,大规模刷单。根据两高《关于办理诈骗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诈骗3000元以上属于“数额较大”,构成诈骗罪,因此前者可能不构成犯罪。

　　对此,胡功群表示,两者在定性上有区别,前者行为一般而言应由治安管理处罚法调整,后者行为则可能涉嫌犯罪。如果“羊毛党”用自己账号虚拟定位刷红包,虽有虚拟定位刷红包行为,但这仍是对自己的身份信息的使用,对于这种行为,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9条规定,盗窃、诈骗、哄抢、抢夺、敲诈勒索或者故意损毁公私财物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1000元以下罚款。但如果是“专业”刷单者,以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为目的,隐瞒真相骗取平台数额较大的财物的,就可能涉嫌诈骗罪。

　　治理“羊毛党”,企业监管和法治宣传都不能少

　　如何才能彻底治理“羊毛党”现象?李腾建议,企业可从三方面入手:加强审核力度、转化补贴方式、完善技术。

　　具体来说,针对批量操作刷单的“羊毛党”,企业可通过“设备指纹技术”进行识别,再结合不同“薅羊毛”行为的具体情况,如时间、频率、行为方式等数据,来分析是否是专职“羊毛党”,从而采取合适的应对措施。由于“羊毛党”会利用他人的虚假信息“薅”企业的“羊毛”,对此,如果企业采用“手持身份证拍照或人脸识别技术”加以验证,可以加大“薅羊毛”的成本。当前,有不少企业采用注册下载奖励现金的方式获取客户,这种方式虽然可以快速获取大量客户,但同样也容易为“羊毛党”所利用,因此,建议企业将传统的现金补贴转化为体验式补贴(目前,ofo共享单车的红包车,根据骑行公里发放现金红包,这属于传统的现金式补贴。而体验式补贴即发放优惠券、折扣优惠等来提升用户的体验),以规避“羊毛党”的逐利行为。

　　发现有“薅羊毛”行为,有的企业立即采取了应对措施。比如,建立黑名单制度,发现违规刷单,便拉入黑名单并不退还押金。对此,胡功群认为,用科技手段拉黑“羊毛党”,不与其“来往”,是企业的自卫行为,无可厚非,但不退押金是以自身的违法行为阻却他人的违法行为,这并不可取。

　　记者注意到,目前企业采用法律手段打击“羊毛党”的行为还不多见。“因此,除了企业提升规则的严密性、完善软件的设定以尽量堵塞漏洞外,法治宣传教育也很重要,要让民众了解到‘薅羊毛’行为是违法的,涉嫌诈骗,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何萍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