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站起身,把窗帘合上。她怕光,怕心里的阴影曝晒在太阳下。
快了,快了,钱快攒够了。黑暗中阿吉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仿佛看到一本鲜红的户口本向她招手。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老方,阿吉瞟了一眼手机屏,应答:“我是小妈,老周出去了。”老周是阿吉的男友,阿吉来南通后认识的,同居一年多了。
“有冰果(一种毒品)吗,给我来四颗。老地方,付现钱。”电话那头有些着急,咳嗽声不断。阿吉“嗯”了一声挂掉,翻开床头的一个包,掏出一袋透明晶体,数出四五颗。
这些晶体,她卖出去很多,可从不尝一口。内心里极度厌恶,却着迷于这东西聚敛钱财的神奇速度。这是毒品,也是她的命。
我是上海人吗
门开了,老周拎了两盒快餐,另有一盒生煎包,笑着递给阿吉。“喏,说是地道的上海生煎包,你不是 ‘上海宁’吗,你尝尝地不地道。”
“我当然是上海人,我的父母和弟弟都在上海,你说我是哪里人?”阿吉心里被铁锤重击一般,把盒饭狠狠甩了过去,老周一闪,“砰”砸在门上。知道惹了祸,老周讪笑着去厨房烧水去了。
阿吉冷了一冷火气,捡起那盒生煎包,捏起一个轻咬开皮子,嘬了口汤汁,眉心一皱:口味没得比,上海老家弄堂里的那家堪称极品,只是阿吉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水烧开,厨房热气弥散开。阿吉看着水汽里老周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理想伴侣。但现在,孤身来到南通,无亲无眷,干着掉脑袋的事情,有个男人靠着踏实点。
阳光下的异兽
阿吉回到卧室,踱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齐耳短发,皮肤白皙,说是毒贩没人相信。
镜子里,阿吉看到过去,像电影一帧帧闪过去。
阿吉是个弃婴,被上海一对普通家庭的夫妻收养。后来,有了弟弟,她便被冷淡了。七十年代,没办什么手续,孩子就这么抱回来养着,一直是“黑户”。小学初中,没被学校为难。毕业了,没户口,升不了学,早早出去打工,处处碰壁。去过一家超市做看管,丢了两条烟,所有人都怀疑她:黑户嘛,谁知道什么底细,手脚总是不干净的!
各种办法也想了,居委会、学校打证明,没用。问题根子出在当年的收养手续不全,户口申报没通过。没有户口,阿吉就像是阳光普照下,阴影里的异兽,蜷缩在社会的角落。
要摘掉“黑户”的帽子
阿吉听来一个消息:找人通通关节,花二十多万,“黑户”可以解决。阿吉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面前摆了一条真假未辨明暗交织的路,她要奔着去。总比绝路要好的,她这样说服自己。
一定摘掉“黑户”的帽子!这种感觉太强烈,她必须快速获取那二十多万。阿吉在KTV打过工,知道很多人碰那种醉生梦死的小药丸。她想靠这个试试,就来到一江之隔的南通。阿吉有小算盘:拿命换来的户口本子,不想在本地公安留下不光彩的案底。
一开始,阿吉卖的量很少,0.1克、0.2克。后来,胆儿大了,做起了毒品中间贩子,其他毒贩都找她拿货。这个圈子里,阿吉的真名没人知道,但“小妈”这个代号无人不知。一克冰毒要卖六七百块,阿吉挣钱的速度几何级数飙升。一个多月里,她向老方、老丁等七人贩卖冰毒180.4克、冰果10粒、麻膏2克。
在凑够钱收手之前,阿吉被举报了,老周一并被带走。案发后,阿吉主动检举了和她交易的一些毒贩,协助公安抓人。后来,因为检举立功,阿吉命保住了,犯贩卖毒品罪被判无期徒刑。 (江苏省南通市崇川区人民检察院 宋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