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雨花台区检察院未检检察官张凌燕

　　面容姣好，身材瘦削，不笑不说话的江苏省南京市雨花台区检察院未检办负责人张凌燕，是一个典型的江南美女。想不到的是，有人竟然叫她“美女杀手”。

　　送给她称呼的是一名罪犯。其在被抓之前就已经和同伙串了口供，审查起诉时看张凌燕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检察官，觉得好对付，态度嚣张，对犯罪行为拒不交代。开庭后，他傻眼了。张凌燕扎实的证据链条、条理清晰的法庭辩论，让法庭全部采纳公诉意见，被告人“零口供”被判刑。庭审结束，罪犯被带离法庭时盯着张凌燕气哼哼地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美女杀手！”

　　第一次见面，这个说话像机关枪、爽朗爱笑的江南美女，让你感觉到的是暖心和豪爽。

　　拿下“变态恶魔”

　　刘萌是一名离异女子，结束了一段跨国婚姻后，孤单的漂泊生活和对家的渴望，让她开始关注国内网上征婚信息。

　　不久，一个叫“黄斌”的男子的征婚信息让她心中一动，于是她与黄斌通过QQ联系方式取得了联系。两人在网上交流了两个多月后，刘萌回国探亲，贴心的“黄斌”从南京驾车去上海机场迎接。

　　一路相谈甚欢，“黄斌”约刘萌先到自己住的地方坐坐，刘萌同意了。

　　“砰！”跨进“黄斌”租住的房门，还没有看清屋内的陈设，一只酒瓶就重重砸在刘萌的后脑勺上，毫无戒备的刘萌被砸倒在地。“黄斌”拿来事先准备好的手铐铐住刘萌的双手，又用铁链挂锁捆住她的双脚，然后手持一把尖刀，告诉刘萌，他是有组织犯罪的成员，只求财，不求命，要刘萌给他的组织拿15万元，并扬言如果没钱就割器官卖钱。

　　“黄斌”真名其实叫董兵，是一个因抢劫和强奸曾被判十年有期徒刑的惯犯。当天，董兵从刘萌随身包里和行李中搜出65万日元和500元人民币后，又强奸、猥亵刘萌，强迫她说出随身携带的银行卡密码。拿到密码后，董兵打电话让他妻子徐春燕拿卡到银行取钱。由于银行卡中没钱，便强迫刘萌拍摄裸体视频，并说出自愿将65万日元给他之后，才让刘萌离开。

　　第二天，刘萌报警。

　　公安机关以涉嫌强奸、抢劫将犯罪嫌疑人董兵、徐春燕移送雨花台区检察院审查批捕。张凌燕审查发现，证明董兵犯罪的证据仅有受害人的证言和徐春燕去取钱时留下的影像等客观证据，但董兵始终不承认自己的犯罪行为，坚持与刘萌是网恋关系，刘萌的报警行为也是因为他们感情不和造成的。

　　“询问被害人让我内心确认董兵有犯罪的故意，但警方提供认定其涉嫌犯罪的证据比较弱，达不到批捕的条件。”张凌燕在将现有证据仔细审查的同时，又调来了被警方扣押的嫌犯手机等物证。她想，既然被害人证言中提到嫌犯作案过程中多次用手机拍摄，能否从手机中找到蛛丝马迹呢？

　　张凌燕的判断没有错，在仔细查找手机文件时，真让她找到了一小段刘萌被赤裸着用铁链吊在床上的视频。再次讯问时，张凌燕问董兵在租住房内对刘萌有无捆绑行为，董兵一直不承认。“不承认反而证实他的犯罪行为，因为视频正好与被害人陈述相互印证。”

　　批捕是没有问题了，但张凌燕觉得董兵案决不简单。“刘萌证言中曾提到，嫌犯在强迫她拍视频时，还让她观看了一名林姓女子的视频，让其按照视频模式说出自愿给董兵钱，这说明被害者还有其他人。警方在前期侦查中虽然也想扩大侦查范围，但因没有证据、也找不到被害人而作罢。”

　　案件批捕后，张凌燕引导警方对董兵的住处等有关活动场所、网上活动轨迹仔细侦查，查找可能的犯罪线索。

　　不久，消息传来，从董兵住处的一个垃圾篓里，警方发现了17张电话卡。张凌燕请警方调取电话卡通话记录，特别注意那些一段时间内联系密切但后来再无联系的电话。

　　经过筛选通话记录，警方发现刘萌提到的林某也在其中。但电话打过去，要么不接，要么一听是公安就马上挂了电话。经过反复工作，终于有6名通话人愿意站出来指证董兵的犯罪行为。

　　6名被害人都证实，董兵以征婚为目的，将她们骗到居住地或者宾馆后进行非人的变态折磨，然后随身和银行卡的钱被抢走，甚至强迫写大额欠条……

　　“知道被害人的遭遇，我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变态恶魔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仅凭被害人的陈述，还不能作为指证董兵犯罪的证据，还需要用其他客观证据来固定。”那一段时间，张凌燕和警方共同研究取证办法，分析证据证明力，一道去现场调查。

　　“案件取证很困难，最终根据被害人提到的一些细小的线索，比如人名、取钱时间地点、被害现场的布置等细节，一点点还原犯罪事实，一步步将董兵与其妻子强奸、抢劫、敲诈勒索的犯罪证据固定下来。”

　　警方将该案移送雨花台区检察院审查起诉后，张凌燕建议该案上提一级起诉。她认为犯罪嫌疑人手段恶劣，主观恶性很大，且犯罪次数较多，可能会判处无期徒刑。

　　案件被移交南京市检察院起诉。庭审时，张凌燕以第二公诉人的身份出庭支持公诉，对董兵的犯罪行为进行了指控。“案件审理持续了一天时间，董兵始终不肯认罪，但法院最终全部采纳公诉人的指控，以‘零口供’判处被告人董兵无期徒刑，被告人徐春燕也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

　　调解之难

　　在徒弟小贾眼中，张凌燕虽然也有严肃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俏皮幽默，很好相处。“她的嘴皮子很利索，思维反应很快，语言表达能力强，有一股杀手的气势，但她有女性特有的爱心、细心、耐心，为人热情，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很多案件当事人后来都很信任她。”

　　去年年初，张凌燕先后收到了两面锦旗，是同一案件的伤害人和被害人送来的。“两面锦旗是对我工作的肯定，但我更在乎送锦旗时他们脸上出现的笑容，那才是对我最大的褒奖。从我接受案子以来，几乎没有看到他们笑过，他们内心的苦楚可想而知。”

　　2016年10月的一天，60多岁的刘民与70多岁的郑玉夫妇在集贸市场摆菜摊卖菜时，因摊位归属问题与刘民发生口角，争执中刘民将郑玉推倒在地致其骨折。经鉴定，郑玉的损伤程度属轻伤一级。

　　案发后，郑玉仅住院看病就花费6万余元，而刘民辩解称，郑玉夫妇先动手，自己是正当防卫，拒绝赔偿。公安机关一直想以调解方式结案，无奈双方分歧太大，在调解难以达成的情况下，以故意伤害罪移交雨花台区检察院起诉。

　　接手案件后，张凌燕了解到两家人生活都很拮据，当事双方因小纠纷造成伤害，主观恶性小。但几次尝试调解都不顺利，一方坚持赔偿一分不让，一方宁愿坐牢一分不赔，而且近两年的僵持让双方已经失去理性，多次到检察院言辞激烈要求为自己主持公道。

　　看到双方毫无回旋余地，张凌燕决定从侧面来突破。她与双方当事人联系，分别到双方家里走访。“刘民家是外地来宁务工人员，平时靠种菜卖菜赚钱生活，住在菜地边一个破旧的棚子中，厨房是露天的，6万元的赔偿款对他来说无疑是天价。而被害人郑玉也是当地的贫困户，靠卖菜补贴家用，受伤后不但要花钱治疗，而且不能去卖菜赚钱。”

　　“从当事人家出来时，我心情沉重，如果不是亲自实地走访，只坐在会议桌上调解，你很难走进他们的生活，设身处地去从他们的角度看问题，调解就不会打动他们的心。”

　　几次走访中，张凌燕与他们拉家常，站在双方的立场上为他们着想。双方当事人慢慢开始信任张凌燕，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充满敌对情绪。

　　看着时机成熟，张凌燕找到被害人儿子，给他播放现场监控录像，告诉他你父母当时是先动手的，有错在先。如果一味坚持一分不少，对方宁愿坐牢也不赔的话，你可能一分赔偿也拿不到。又告诉刘民，如果起诉，郑玉的伤毕竟是你推倒所致，一点不赔肯定不行，但可以协商少赔一些。终于，双方从剑拔弩张、态度软化再到可以坐在一张桌上商量了。

　　多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后，郑玉一家经过商量，将赔偿金额降到了4万元，刘民也答应赔偿，但说家里实在没钱，要去老家找人筹措。

　　“从一分不拿到想办法筹措，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看到他们家的贫寒，心里实在有点不忍心。”调解过程中，张凌燕将双方情况向院领导进行了汇报，院党组研究决定启动刑事被害人救助程序，最终获得区政法委拨付的被害人救助基金2万元。

　　2018年12月18日，犯罪嫌疑人刘民将筹措来的4万元人民币交到被害人郑玉手中，并向其道歉；郑玉当场对其表示谅解，并书面请求司法机关不追究其刑事责任。12月24日，雨花台区检察院正式作出不起诉决定。2019年1月份和2月份，两家人分别送来锦旗，对张凌燕表示谢意。

　　知心姐姐

　　作为雨花台区检察院未成年人刑事检察工作负责人，张凌燕说自己是钉子户法治副校长，十年时间里，她兼任过7所中小学法治副校长，“我喜欢陪伴孩子们”。

　　长期接触刑事案件，她常常感受到涉未成年人案件的沉重和无奈，“不论受害者还是侵害者，不少都来自问题家庭，缺少爱和温暖是他们走上犯罪道路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在一起强制猥亵案件中，被害人系艾滋病家庭子女，犯罪嫌疑人系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复杂的家庭背景让案件办理陷入两难。“最激烈的时候，两方当事人都抱着铺盖要住到检察院里来。”张凌燕拉着当事人的手讲道理，画着图讲法律，申请心理医生为被害未成年人辅导，最终让双方达成和解，妥善办理了这起案件。

　　看到走上歧路的未成年人，张凌燕很为他们惋惜。多年来，她把帮教的孩子们当成小弟弟小妹妹，给予无私的关爱。多名被帮教学生都把她当作知心姐姐，生活中有了收获和成绩都愿意与她分享。

　　“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啦！4000块钱一个月呢，做得好能有10%的提成。另外，我还在工作单位找到了女朋友。”今年3月14日，张凌燕连续收到了几条微信，打开一看，是工作照和人事合同。发微信的王华之前是辖区内一所大学的学生，因为参与网络赌博欠下高额的网贷债务，为还贷盗窃电脑而案发。张凌燕发现他其实很聪明，而且在电脑技术方面有特长，在对其开展法治教育等规定帮教动作外，还将其送往辖区内的一家独角兽企业进行社会实践帮教活动。一个月的社会实践期结束后，王华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但结交了一群新朋友，还帮检察院设计了未检检察官的卡通形象。

　　3月16日，张凌燕又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快递，是她帮教的另一个学生姬薇寄来的，里面是6个N95口罩。收到口罩，张凌燕回送了他一套《平凡的世界》，鼓励他努力拼搏，走出美好的人生路。

　　如今在张凌燕的微信通讯录里还有6个帮教对象，有的已经联系多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一路上有你，我们不会懈怠。”她的相守与陪伴，是他们重获新生的动力之源。

　　6月7日，张凌燕参加江苏省检察院举办的全省十佳公诉人竞赛，从41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荣获江苏省十佳公诉人称号。其实，在她十多年的检察生涯中，曾获奖无数。她是南京市十佳公诉人、南京市优秀法治报告团成员和法治副校长，江苏省检察机关公诉辩论赛一等奖，她带领的未检科先后被南京市妇联评为“南京市三八红旗集体”和“南京市三八红旗集体工作室”；今年3月，她还被南京市总工会评为南京市“最美女职工”……

　　张凌燕还是单位的文艺积极分子，会弹钢琴、拉手风琴，不论是演讲、朗诵比赛还是联欢会，都少不了她的身影。她曾在南京市检察机关演讲比赛、小品表演比赛中分别获得一等奖。

　　做公诉人这么多年，各种案件都办过，残酷血腥的情景也见过不少，心态应该比常人平和才对，可生活中的她偏偏泪点低、胆子小。她喜欢悬疑刑侦题材电视电影，每每都能准确猜出剧中凶手。她说：“也许是学习过音乐的缘故，对剧中音乐的变化非常敏感，凶手出场的时候音乐会变得不一样。”晚上看电视她一定要把房间灯全打开，看到恐怖的地方会用被子捂住眼睛，会把声音调低，会拼命摇醒熟睡的丈夫……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