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小雨滴”志愿者看到雷雷趴在铁箱边吮吸雨水

姗姗在向检察官展示自己获得的荣誉证书

检察官应邀到姗姗新家回访

　　“小妹，村里帮我把新家装修得很好，你再帮我参谋参谋，我打算淘个旧沙发放在客厅，茶几太碍事就不要了，到时候摆个大桌子给两个娃娃写作业……”近日，江苏省涟水县检察院检察官胡慧慧在对困境儿童家庭回访慰问时，女主人张平（化名）亲昵地拉着胡慧慧说起她对新家的规划。与3年前两人初见时相比，张平方言未改，但溢于言表的欣喜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她以前的精气神大不一样。

　　这个乞讨少年，他是谁？

　　2015年，涟水县检察院联合县教育局、县妇联、团县委共同开启“小雨滴”未成年人普法关爱计划，以15名检察官及29名青年干警为骨干，吸纳10名优秀青年教师和心理工作者，组建了10支志愿者普法服务队，旨在通过分片巡回、因类制宜的志愿服务机制构建普法宣讲网格，同时广泛收集线索录入涉未成年人问题信息库，交由该院“小雨滴”专业化办案团队统一办理。

　　2018年8月，“小雨滴”志愿者在外出普法时，无意中拍到一张照片：一个穿着破旧成人衣裳的乞讨少年踮着脚，趴在修车铺的铁箱边缘，吮吸着箱子表面积聚的雨水。志愿者当即决定将照片转交涟水县检察院“小雨滴”办案组，希望她们能够帮助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个孩子属于典型的困境儿童，亟须救助。我们要快一点找到他！”接过照片，办案组组长胡慧慧当即拉上同事，共赴寻找之旅。她们循着志愿者提供的点滴线索，拿着照片一路打听，辗转10余个乡村，终于找到了乞讨少年雷雷（化名）的家。一进院子，她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小小的院落里堆满生活垃圾和各种旧物，苍蝇到处盘旋，饭桌是两个塑料凳和一块破旧玻璃拼凑起来的……昏暗的房间里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屋里停电，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见有人来访，张平慌忙整理好衣衫，吃力地推着轮椅缓缓迎上来。

　　“照片上的孩子是您家的吗？”简单说明来意后，胡慧慧拿出了那张照片。张平看完后说了一大堆奇怪的方言，见来人不解，便又高声唤来儿子雷雷和女儿姗姗（化名）。9岁的雷雷和11岁的姗姗穿着脏兮兮的成人衣裳，身形比起同龄孩子矮小、瘦弱得多，稚嫩的小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在孩子们的“翻译”下，胡慧慧了解了他们的父亲精神失常、母亲因事故致残的境况。

　　“你们今天怎么没上学啊？”胡慧慧疑惑地看着他们。“妈妈说我们长大了就嫁人或是外出打工，不需要念书。”姗姗无奈地回答。胡慧慧心头一紧，一把搂过女孩轻声安慰。

　　在详细记录完姐弟俩的生活困境后，胡慧慧和同事匆匆上街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交到两个孩子手中。

　　笔记本上3个大大的关键词：手术、教育和户籍

　　姐弟俩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检察官联合民警到村委会及周围邻居家开展社会调查，得知张平自2006年随李良（化名）从贵州到涟水县生活，相继生育一对儿女，但因张平无户籍，双方一直未办理结婚登记。后李良因长期酗酒而精神恍惚，丧失劳动能力，全家生活就靠张平打零工维持。2014年，张平在下班回家途中遇到交通事故，导致双腿受重伤。因怕报警麻烦，张平同意肇事方用4万元私了。这4万元对于张平的手术而言仅是杯水车薪，一次手术后，张平便无力承担后续治疗费用，只能选择回家静养。自此，一家四口仅靠每月864元的低保金维持基本生活。

　　“家庭这么困难，为何得不到更多救济？”胡慧慧问村干部。

　　“张平的户籍信息不明，而李良的精神状态不好评估，所以才会被排除在很多救济政策之外。”面对检察官的疑问，村干部无奈地摇头。事实上，村里已尽了最大努力，帮助他们改造了危房，并在节假日送去些慰问品。

　　而当检察官提及姐弟俩的入学问题时，村干部显得更加无奈。原来，村干部也曾上门就此劝说，但张平夫妇均以经济窘迫、无人接送等为由拒绝送孩子入学，所以姐弟俩虽早已超过入学年龄，却从未入学接受义务教育，整日跟着张平上街乞讨。

　　“你们的困难我们会协同相关部门逐一解决，但能不能先送孩子入学？上学这事不能再等了。”听完村干部的解释，胡慧慧又折回姗姗家，想再次劝张平送孩子入学。可话还没说完，姗姗却拽着胡慧慧冲出了房间，在屋后悄悄对她说：“阿姨，我们等得起的！如果我们现在就去上学，妈妈就没人照顾了，有时候爸爸发起疯来还会打她，我怕！”

　　一句微微颤抖的“我怕”，暂时改变了胡慧慧“先解决教育，再考虑其他”的计划。回单位的路上，书记员扭头将整理好的调查笔录交给胡慧慧时，才发现胡慧慧的笔记本上也记得满满当当，结尾是3个大大的关键词：手术、教育和户籍。

　　“我们的一次介入，可能改变他们的一生”

　　“对工作中发现的困境儿童，我们检察机关应立足检察职能主动作为，牵头召开联席会议，逐一破解工作难点、堵点，让他们共享阳光和温暖。我们的一次介入，可能改变他们的一生。”调查结束后，胡慧慧第一时间向涟水县检察院党组作了汇报，院党组对她的想法给予大力支持。

　　2018年9月7日，涟水县检察院邀请民政、公安、团县委等6家单位召开联席会议，共同商讨为张平解决落户、经济救助等难题。公安部门表示，张平户籍信息不明，待继续查找其直系亲属、确定其身份情况后，将及时办理落户手续；民政部门表示待张平落户后将从快办理低保、医保等手续；团县委也表示会将姐弟俩纳入常态化结对关爱计划……

　　“有了各部门的支持，张平落户和获得更多救助将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在当前张平未落户、无医保，而腿部又急需治疗的情况下，我们有必要、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他们协调解决现实紧迫问题。”会后，考虑到张平腿部伤情严重，随时面临截肢风险，胡慧慧再次向涟水县检察院党组作了专题汇报，院党组再一次表示一致支持。

　　2018年9月9日，涟水县检察院向涟水县委、县政府书面汇报了姗姗家面临的困境，请求协调相关职能部门尽快解决张平就医问题。同时，就困境儿童未及时入学接受义务教育问题，检察机关分别向涟水县教育局、镇政府制发检察建议，督促各方与检察机关合力开展教育指导，指导张平切实履行监护人义务，送子女入学，同时建议教育部门协调附近学校接纳姐弟俩，打消张平关于无人接送孩子的顾虑。

　　此后，胡慧慧发动单位同事与家人捐款捐物，一边与张平保持联系，一边持续跟踪联席会议及检察建议落实情况。张平遇到困难时，总是第一时间想到胡慧慧，胡慧慧也总是尽力帮助解决。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胡慧慧往返姗姗家40余次，帮助张平解决了许多困难，并渐渐听懂了张平的方言，张平对她的称呼也从“胡检察官”变成了“小妹”。

　　“恭喜你们正式成为小学生”

　　几年间，张平一家的生活发生了一系列可喜变化——

　　2018年9月10日，当地镇政府为姗姗家重新粉刷了墙壁，搭建锅台，送去生活物资，改善孩子们的生活环境；

　　2018年9月28日，在涟水县委、县政府的关心下，张平、李良免费入院治疗。张平终于取出了困扰多年的钢板，不再面临截肢的风险；

　　2019年7月，涟水县公安机关通过公安人口信息网、“涉拐”案件信息查询等渠道多方查找比对，均未发现与张平身份吻合的信息。考虑到张平情况特殊，公安机关审慎研究，决定先将张平户籍暂时登记在集体户口中，待李良出院、双方补办结婚手续后，再将张平户籍并入李良的家庭户口。后民政部门据此为张平办理了低保和医保等；

　　2019年9月1日，12岁的姗姗和10岁的雷雷终于如愿走进了学校，涟水县检察院“小雨滴”志愿者全程陪同帮助办理入学手续。“恭喜你们正式成为小学生，读书可知天地之大，能创无限可能。未来可期，我们一起加油，把过去的四五年时光补回来！”临别时，胡慧慧与姗姗姐弟一一击掌；

　　2020年1月，姗姗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张奖状。在知道胡慧慧即将来访时，她早早地将奖状藏在了身后，想要给检察官一个惊喜；

　　2020年5月，张平家所属村征地拆迁工作正式启动，根据整村推进具体实施方案，一家人将获得回迁安置房；

　　2021年2月，涟水县为期两年的“梦想改造+”关爱计划正式启动，姐弟俩的“梦想小屋”也在计划之中，并将于明年3月正式开始改造；

　　2021年9月1日，在村委会帮助简单装修后，张平拿到了回迁房的钥匙。她第一时间拨通了胡慧慧的电话：“喂，小妹，有空来我新家坐坐吧。”“会的！”胡慧慧一边答应张平，一边对同行的“小雨滴”志愿者说：“要经常到她家看看，在需要的时候搭把手，或许就能解决他们的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