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北京来的检察官，知晓他们来意后，老张，这位辽宁省黑山县常兴镇的老农民、刚刚“发送”完女儿的白发老人，方才有了些许宽慰。老张的女儿小翠（化名）是一起刑事案件的被害人，年仅40岁就在异乡遭遇不测。
当时，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下称“北京市检一分院”）了解到老张的情况后，及时对其进行了司法救助。后来，在多地多部门的持续关注下，3年多的时间里，老张一家逐渐走出了困境。
从不幸中走出的老张一家，是个案偶然吗？从首都北京到辽宁黑山，跨越属地的救助，是怎样的制度安排？
因案返贫的困境
“为什么不判他们死刑？杀人偿命，为什么不按老理走？”第一次来到老张家，面对质问，北京市检一分院检察官牛英慧有些为难。
“并不是答不上来。”对于牛英慧这位从检20年的资深检察官而言，从法理上解答，并不难——
犯罪嫌疑人赵某患有精神疾病，经鉴定，其案发时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根据刑法规定，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最终，法院对赵某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从法律适用上讲，案件确实是没有问题，但此时要让他理解接受司法决定，这种说教很是冰冷。”回忆起第一次与老张的对话，牛英慧说。
老张打小患有小儿麻痹症，后被评定为左腿肢体三等残疾。老张的老伴因脑梗留下后遗症，基本丧失劳动能力。女儿小翠与前夫离婚后，带着两个孩子与父母共同生活。
为了缓解家庭压力，小翠在北京找到了一份美术教师的工作。眼看日子越来越好，小翠开始与赵某交往，不料成为一场悲剧的起点。
几次当面交流，小翠发现赵某有几分怪异，行为举止不太正常，于是在相识两个月后提出了分手。然而，几次拉扯之下，小翠都没有分手成功。就在最后一次见面时，赵某手持尖刀扎向小翠，致其死亡。
进入司法程序后，检察机关了解到，犯罪嫌疑人赵某系精神病患者，曾于1997年、2001年两次入精神病院治疗，均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
“更为糟糕的是，赵某在京靠低保为生，无房产、无存款，审查起诉阶段及审判阶段均表示没有赔偿能力。”牛英慧说，对于老张而言，因案返贫正在演变为现实。
对异乡人“等同视之”
“头一次听说北京的检察院到我们这开展救助。”面对从北京赶来的牛英慧等人，当地镇政府干部感觉有几分“新鲜”，对于协助开展司法救助的辽宁省黑山县检察院干警而言，也是“头一回”。
案件的发生地和管辖地在北京，而小翠的户籍地却在辽宁省黑山县。“如果案件管辖地与户籍地在一个地级市，甚至是在同一省区市，工作对接都会比较顺畅。但这种跨省之间的工作协助，工作程序就比较繁琐。”牛英慧表示，“我们先是通过电话联系上了辽宁省检察院、锦州市检察院，然后才对接上黑山县检察院。”
在黑山县检察院的协助下，牛英慧等人来到了老张所在的村子。“老两口只有10亩地，一年差不多5000元的收入，没有别的经济来源。”当地村干部介绍了这一家的情况。
牛英慧一行的第二站，是老张的住所。“房子不大，在村子中间，正房东西三间，还有两小间西屋侧房。不到一人高的围墙拉起前后两个院子，空地也都种上了玉米。”
这户东北农家的生活情况展现在牛英慧等人的面前，最终转为了《国家司法救助申请审查报告》上的文字——综合考虑救助申请人实际困难，建议发放司法救助金，以避免申请人家庭因案致贫、因案返贫情况的出现。
如何把司法救助金真正用在日常生活中，是北京市检一分院副检察长李继华最为关注的问题。在他的提议下，“一次救助、长期关怀”的方案最终形成——北京市检一分院、黑山县检察院、常兴镇政府联合对老张一家开展司法救助工作，分两批发放司法救助金。除司法救助外，常兴镇政府对老张一家开展政策性帮扶，比如为其申办五保户、帮助减免小翠两个孩子的学费等。
“感谢你们的帮助，祝大家春节快乐”“孩子还挺争气的，老大考上高中了”“孩子已经考上了大学，请你们放心吧”……近3年来持续更新的讯息，记录着老张一家的变化。
拓展超大城市司法救助路径
做好“异地救助”，是北京市检察机关开展司法救助工作的一项重要课题。在这座常住外来人口超过三分之一、流动人口规模巨大的首善之区、超大城市，面对法律文书中那些陌生的异乡人，检察机关该如何开展工作，让被害人感受到司法的温暖？这是北京市检一分院检察长余飞反复思索的问题。
在这种思考下，《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加强司法救助工作部门配合协作办法》出台，要求各业务部门办案时，应主动了解因案导致生活困难情况，并记录在案，做到“每案必问”；要围绕赔偿等情况进行核实，初步判断是否具有司法救助的必要，做到“每案必评估”；要主动发放《国家司法救助告知书》，做到“每案必告知”。
“制度驱动下，办案人员主动识别、移送司法救助案件线索的积极性得到了保证。”李继华介绍。
办案数据显示，2019年至今，北京市检一分院共办理司法救助案件38件，救助45人，发放救助金190余万元。其中，办理异地救助案件31件，救助39人，发放救助金148万余元。
在首都北京这座超大城市，无数的异乡人为城市建设作出巨大的贡献，而这里的检察干警，也正在尽最大的努力，用司法的善意去谱写“流动的中国”最温暖的故事——城市再大，从不淡忘每一个“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