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王霞夫妇自认为养不起即将出生的亲子，想卖。张虎、卢兰夫妇中年丧子，想买。通过王霞嫂子张雯介绍，双方以4.5万元将刚出生的婴儿进行了交易。一场看似简单的交易，“衍生”了五名触犯刑法的中年人……

 

　　相检察官您好，得知您今天要讲述关于拐卖和收买儿童的案子时，我头脑里马上冒出来的是三年前看过的电影《亲爱的》。

2014年9月25日，《亲爱的》上映。几乎每个人都是哭着离开电影院。这句话可能是最具象的影评。眼泪背后是一个关于执着的故事。执着的父亲寻子，人贩子的妻子执着地爱着不属于她的孩子。

 　　

　　电影是现实生活的写照，是大千世界的缩影，而生活中，眼泪哭不完世间所有的不幸。当前，全国拐卖儿童犯罪活动仍旧比较猖獗，受害人及受害家庭数以万计。

　　是啊，每个被拐卖的孩子背后都牵涉了好几个家庭的痛苦。您今天要讲的这个案子，不知道又背负了多少人的心酸苦楚。

　　我今天要讲的这个案子和电影里的故事还不太一样。两对夫妻买和卖孩子都是“自愿”的。

　　陈江、王霞夫妇是连云港赣榆的农民，两人之前已经生了两个男孩。2016年6月份前后，王霞再次怀孕。夫妻俩商量，如果是女孩就留下，如果是男孩就人工流产不要了，因为抚养三个儿子生活压力太大。王霞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查出胎儿是男孩，并且陈江因为之前承包泥鳅塘欠了20多万的外债，自己现在也的确没有能力再抚养这个孩子，两人就商量着如果把这个孩子卖掉，还能还些债。

　　另一头呢，张虎、卢兰夫妇本来有一儿一女。但是，他们的儿子在两年前出车祸死了。他们年纪也大了，就寻思“要”个男孩来抚养。

　　拐卖儿童，一直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对于视若珍宝的孩子却被拐走、又不知卖到哪个角落的家庭来说，痛苦永远磨灭不掉。图为，某市举行的一场拐卖儿童认亲大会。

　　那这两边是怎么接上头儿的呢？

　　这主要是张雯在中间“牵线搭桥”的结果。张雯是王霞的大嫂，是张虎的堂妹。

　　王霞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的时候，就跟张雯说过，想卖了这个孩子，让张雯帮忙找个“主”。

　　卢兰想要个男孩养的事情也跟亲戚、庄邻说过，也跟张雯说过。

　　就这样，一方想卖，一方想买，张雯在中间帮双方联系，买卖双方协商了价格，也就促成了这场“交易”。

　　价格怎么商定的呢？

　　开始商量的是6万元，后来又讨价还价到5万。2017年阴历二月，王霞分娩的当天，张虎、卢兰夫妇到医院就把孩子抱走了。几天之后，婴儿体检健康，双方以王霞与张虎的名义为孩子领取了出生证明。又过了几天，卢兰、张虎到王霞、陈江家中，又说孩子没办法吃母乳，要扣掉5千块奶粉钱，支付了4万5千元现金。双方约定从此不再往来。

 

婴儿的出生证明。这个孩子刚出生，还没认清父母是谁，就被卖到了别人家。

　　这个交易过程看着蛮简单的，简单地让人看不到亲情的存在和温暖。为人父母竟然在孩子出生当天就把孩子卖了。孩子长大了如果知道了真相，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

　　是啊，虽说孩子会被收养人家悉心照顾，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对孩子造成的影响可能会是一辈子的。

　　那这场交易怎么被揭发的呢？

　　是陈江的一个债主告发的。

　　其实，这个交易过程看似简单，但办理这个案子却是一点都不简单。因为案发后陈江夫妇一直辩称自己只是送养孩子，并不是拐卖儿童。

 

　　看似简单的案子实质上牵涉千头万绪，需要一一理清。相恒林（左）和同事在讨论案情。　

　　送养和拐卖如何区分呢？

　　根据2010年3月15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出台《关于依法惩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的意见》规定：不是出于非法获利目的，而是迫于生活困难，或者受重男轻女思想影响，私自将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子女送给他人抚养，包括收取少量“营养费”、“感谢费”的，属于民间送养行为，不能以拐卖妇女、儿童罪论处。对私自送养导致子女身心健康受到严重损害，或者具有其他恶劣情节，符合遗弃罪特征的，可以遗弃罪论处；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的，可由公安机关依法予以行政处罚。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等部门曾联合出台新规，来专门认定哪些行为属于出卖亲生子女，应当以拐卖妇女、儿童罪论处。

　　本案中，陈江夫妇愿意将亲生孩子出卖并开出了6万元的价格，最终经讨价还价，以5万元成交，后来扣除奶粉钱实得4.5万元。如果是合理的营养费，应该有固定的价格，不是经商讨就可以低价成交，由此证明陈江夫妇并没有一个合理营养费的基本支出，而是凭空开口要价，把子女当做商品，把收取的钱财作为出卖子女的对等价格，非法获利的目的非常明显。因此，虽然陈江夫妇出卖的是自己的亲生子，但两人的行为仍然构成拐卖儿童罪，话说回来，该罪的保护法益正是儿童的人身自由。

　　那中间的介绍人张雯如何被定性的呢？

　　张雯在案发后一直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构成犯罪，她供述自己只是从中帮忙介绍，并没有收取双方任何的好处。

　　根据《关于依法惩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的意见》的规定，对于仅提供被拐卖儿童信息或者相关证明文件，或者进行居间介绍，其辅助或者次要作用，没有获利或者获利较少的，一般可以认定为从犯。

　　只要明知他人以出卖为目的，并存在提供被拐卖儿童信息等居间介绍行为，不论是否获利都可以认定为拐卖儿童罪，但可以对从犯进行从轻、减轻处理。

　　在电影《亲爱的》中就有一句经典台词：“没有买方就没有卖方，没有卖方就不会有拐卖”。作为买方的张虎夫妇，他们的行为怎么被定性呢？

　　子女不是父母的私有财产，孩子应该享有独立人格尊严，绝不允许买卖。

　　2015年11月1日前，《刑法》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按照被买妇女的意愿，不阻碍其返回原居住地的，对被买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

　　2015年11月1日实施的《刑法修正案（九）》将本款修改为：“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对被买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从轻处罚；按照被买妇女的意愿，不阻碍其返回原居住地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这款的修正体现了对买方加大惩治力度的精神。这就意味着，张虎、卢兰夫妇虽然对孩子很好，但是，他们的行为仍然将被以收买被拐卖的儿童罪追究刑事责任，而不能免除处罚。

　　这是《刑法修正案（九）》降低“收买被拐卖儿童罪”入罪门槛以来，连云港市赣榆区检察院办理的首例收买被拐卖儿童案件。

　　原来是首例。那现在，这个案件处理的怎么样了？

　　2017年8月3日，连云港市赣榆区人民检察院依法以陈江、王霞、张雯涉嫌拐卖儿童罪，张虎、卢兰涉嫌收买被拐卖的儿童罪向连云港市赣榆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2017年8月21日，赣榆区法院已经进行了开庭审理。

 

　　相恒林检察官（右）当庭举证

 

　　五名被告人在庭审现场追悔莫及

　　目前，该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他们的法律意识太淡薄了。只是想着，养不起孩子还不如卖了，想要孩子就买一个。可是，他们都没有考虑过买卖孩子的后果，他们将面临的是刑法的处罚。

　　所以说，为人父母就应该尽做父母的责任和义务，卖子求利是万万要不得的。如果想要领养孩子的话，还是要通过正规合法的途径，买孩子这种违法的行为是做不得的。还有，不要以“做好人”的心态，居间介绍这种买卖孩子的交易，触犯了刑法，只能后悔莫及。

　　检察官说法：

　　买卖儿童犯罪严重侵犯儿童人身权利和身心健康，影响社会和谐稳定，具有极大的社会危害性。对于此类犯罪，要综合各方面力量，惩防并举，多管齐下，严厉打击买卖儿童犯罪，切实维护儿童的合法权益。特别是要切实加强法制宣传。报刊杂志、网络等载体，广泛开展法制宣传，让广大群众深刻认识到买卖儿童的危害性，对于想要孩子的家庭，要提醒他们通过正规合法的途径收养。

　　（特别感谢张江波、王丽华对本文的大力支持 另注：文中涉案人均为化名；文中部分插图来自网络）